人工智能激活高质量发展新动能

2025年2月26日，哈尔滨电机厂有限责任公司线圈分厂智能制造车间的定子线圈智能化制造设备在进行生产作业。新华社记者 王松/摄

当2025年全国两会的春风拂过人民大会堂，人工智能（AI）无疑是最受瞩目的科技热词。从政府工作报告中“持续推进‘人工智能+’行动”的战略部署，到代表委员们围绕AI技术创新、产业融合、伦理规范的深入探讨，这场科技革命正以不可阻挡之势重塑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格局。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从实验室到生产线，AI技术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融入千行百业，为高质量发展注入强劲动能。

两会代表委员们围绕人工智能的讨论，既聚焦政策与立法，也关注技术突破与产业升级。从能源、医疗、教育等传统行业的智能化转型，到AI司法的赋能，再到AI伦理与绿色发展的平衡，一幅由“人工智能+”驱动的经济与社会变革图景正徐徐展开。

政策与立法：AI赛道的方向与红线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人工智能及相关领域被频频提及，明确提出持续推进“人工智能+”行动，首次提出“具身智能”，旨在推动人形机器人等实体智能设备的创新发展，明确“人工智能手机/电脑”为新一代智能终端发展方向，强调“应用规模化”，要求以实际效益验证技术价值，避免浮于表面。

通过以上部署，政府工作报告明确了人工智能在驱动产业升级、改善民生、提升国际竞争力中的核心作用，标志着中国AI发展进入场景落地与生态构建的新阶段。

2024年10月22日，在深圳市南山区的深圳湾体育中心，华为正式发布原生鸿蒙系统。新华社记者 白瑜/摄

这是时代的缩影，中国政府通过全国两会向世界传递了中国声音，在人工智能赛道，中国从政府到企业层面，都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与信心。

与之息息相关的人工智能立法也备受关注，成为两会代表委员们热议的话题。

全国人大代表、五邑大学中德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四维时代创始人兼董事长崔岩告诉记者，在当前全球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背景下，立法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日益凸显。人工智能正逐步成为推动各行各业发展的新质生产力，但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也带来了一系列法律、伦理和社会问题，如数据安全、隐私保护、责任界定等。这些问题不仅与个人权益息息相关，更对社会稳定乃至国家安全产生深远影响。因此，通过立法来规范人工智能的研发、应用和管理，确保其发展和应用遵循人类共同价值观，已成为当务之急。立法应重点关注的问题主要包括人工智能技术的安全性和可控性、数据保护和隐私权益、责任界定和伦理规范等。这些问题直接关系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稳定，需要通过立法来明确相关责任和义务，保障各方权益。

人工智能立法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引起了代表委员们的共鸣。全国人大代表、西南政法大学教授付子堂向记者表示，近年来，我国人工智能产业逐步跟上国际先进水平，但境内面临技术风险外溢、境外面临国际产业竞争加剧等问题。在此背景下，应在法治框架下平衡创新激励与风险规制，在法治轨道上推进人工智能的发展与运用。

关于人工智能立法，付子堂代表提出应完善立法体系。首先，可考虑建立“1+N”的人工智能法律体系。在法律层面明确相关责任主体、划定技术禁区、衔接既有立法，完成人工智能法领域总体性的制度框架设计以及立法体系构造，明确各部门各地方有关人工智能事务的立法、执法权限，以消解制度空白给市场带来的不确定性。其次，应发挥地方试点立法作用，建立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算法、数据等的分级治理机制，可借鉴数据领域以风险等级为核心的分类标准，对人工智能实行分类分级监管。可授权符合条件的地区对特定人工智能事务如高阶自动驾驶、生成式人工智能训练数据等进行试点立法，建立从中央到地方的体系化立法机制。

全国政协委员、新疆新联会副会长海尼扎提·托呼提一直在关注AI生成不实信息的传播对社会秩序、公众知情权、经济市场公平性及法律边界构成威胁的问题。他向记者表示，人工智能快速发展带来伦理、安全和隐私等挑战，立法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重点应关注算法透明度、数据安全、个人隐私保护、责任归属等问题。通过立法规范AI开发与应用，促进技术健康发展，保障公众利益和社会稳定。

农工党中央此次建议全国人大深入调研人工智能在司法实践中的需求现状与潜在问题，制定《人工智能司法应用促进法》《司法AI伦理准则》等法律法规，明确人工智能在司法证据收集与分析、案件预测、量刑建议等环节的应用范围，规范数据采集、模型训练、结果输出等程序。建立司法AI系统全生命周期追溯档案，实行“双备份”管理，清晰界定研发者、使用者、司法机关等各方的责任，当出现错误裁决、数据泄露等问题时，能够迅速准确地追责。建立完善人工智能算法设计规范，强化监督管理机制，对人工智能算法使用进行全程记录与可追溯管理，确保其不出现偏见、歧视等不良行为，让人工智能技术在法治轨道上稳健运行。

记者梳理发现，代表委员们的建言献策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人工智能应在法治的框架下健康发展。关于人工智能在国内成长的轮廓也在这些提案议案中渐渐清晰起来。

行业与技术：AI驱动的变革与重塑

从ChatGPT的席卷全球到DeepSeek的横空出世，AI正在颠覆着全世界的各行各业，时而显而易见，时而潜移默化。毫无疑问，AI正逐渐改变我们的生活。

在沈阳某汽车工厂，底盘合装机器人26秒内完成精准对接；在杭州的纺织车间，智能系统将制版时间压缩至2小时——这些场景正是AI赋能制造业的生动注脚。全国政协委员、民革广东省委会副主委、佛山市政协副主席唐冬生在调研218家企业后指出，AI与实体经济的融合已进入加速期，其核心在于推动传统产业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转型。

杭州宇树科技人形机器人在2025年央视春晚后台 新华社发

目前，中国人工智能应用呈现“技术底座-行业场景-政策生态”协同发展的特点，覆盖工业、教育、医疗、政务等多个领域，未来将进一步向智能化、场景化、普惠化方向深化，助力新型工业化和智慧城市建设。实际上，近年来全国各地都深入贯彻落实国家关于人工智能发展的战略部署，以产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为抓手，全力推进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取得了显著成效。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有着时不我待的觉悟。

全国政协委员、甘肃省工业和信息化厅副厅长黄宝荣此次带来了《关于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情况及推进意见建议的报告》。报告指出，以西部欠发达地区甘肃省为例，人工智能发展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也存在一些问题。他提出，应从政策、体系、服务、技术、应用场景等多个角度对人工智能加大扶持，以提升甘肃省人工智能对制造业赋能。

在企业层面，对于市场经济的主体来说，如何让企业能更早地享受到人工智能的红利，则成为企业掌舵人当下思考的重要话题。

全国政协委员、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向记者表示，当前，能源产业数智化转型升级加速，面对新一轮科技创新浪潮，加大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能源领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大力推进新型工业化，增强产业核心竞争力，打造新质生产力，不断推进能源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转型，将成为电力新能源行业赢得创新发展主动权的关键所在。过去一年，正泰集团积极践行新发展理念，发挥自身在绿色低碳产业布局、技术创新、数字化中后台等优势，通过光伏前沿技术、源网荷储一体化等前沿领域的创新突破，以及人工智能、物联网和大数据等新兴科技的融合应用，全力打造电力能源行业新质生产力，激发绿色可持续增长新动能。

“数字化转型是行业未来发展的关键驱动力，其核心在于新技术的融入。在AI技术迅猛发展的当下，我们迎来了全新的机遇，DeepSeek等技术的出现显著降低了AI应用门槛，使AI落地应用更为广泛和便捷。若企业能够充分利用AI技术，就能推动产业升级和迭代发展。AI将重塑企业的未来格局，谁把握了AI这一风口，谁就能引领行业发展潮流。”全国人大代表、迪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朱立华告诉记者。

他表示，AI创新的关键在于数据积累和模型训练，而迪尚凭借30余年的行业沉淀，恰好具备这方面的优势。未来，迪尚将借助AI赋能，在设计效率提升、生产智能化升级、供应链柔性化改造以及营销精准化优化等方面发力，实现高效的供应链协同，为行业发展注入新动力，让中国服装行业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

全国人大代表、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苗伟则认为，应推进人工智能技术在卫生技术评估（HTA）领域的应用，来解决医疗资源分配不均、费用高昂及服务效率低下等问题。需要统一医疗数据标准，构建国家级数据平台，加强技术研发，推动自然语言处理和深度学习算法在HTA中的应用。设立示范点，推广AI与HTA融合的实践经验，培养复合型人才，支持HTA与人工智能的融合发展，提升医疗服务的质量和效率，促进健康中国建设。

同时，应利用人工智能技术优化智慧社区建设，以解决当前存在的社区智能化设施落后等问题。建议通过建立云计算中心和综合信息平台，实现数据信息共享，打破信息孤岛，通过多元化投资吸引多方主体参与，解决资金不足问题，推动智慧社区建设，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可以看见，人工智能正从单点突破转向系统能力构建，未来将进一步重塑行业竞争格局，成为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引擎。

公平与正义：AI司法的赋能与守护

在司法领域，人工智能技术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为提升司法公正和效率发挥了重要作用。

全国政协委员、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贺小荣两会期间表示，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越发紧密。算法、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广泛应用，催生了许多新业态，同时也引发新的争议和纠纷，对人民法院依法准确认定法律关系、明晰数据权益司法保护的边界和规则提出了新挑战。最高人民法院积极回应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发展对司法的需求，坚持支持和规范并重，既依法保护民事权益，又护航新兴产业发展。

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显示，2024年，全国各级法院收案4601.8万件，已达2014年的2.9倍。知识产权、涉外涉网、环境资源等新类型矛盾纠纷不断涌现，社会公众对于司法公正和效率的诉求愈发强烈。案件总量大、定分止争难对司法工作提出了新的时代之问，亟待破局开新。

随着DeepSeek等国产人工智能大模型横空出世，低成本、高效能、多场景的AI技术为司法工作聚变转型提供了新的升维之路。

对此，农工党中央建议，强化关键技术应用体系，充分发挥人工智能在司法领域的效能。聚焦自然语言处理、图像识别、智能推理等重点，推动人工智能在司法领域的深度应用。在自然语言处理上，力求实现对法律条文、案件卷宗以及庭审记录等文本内容的精准理解与高效分析；在图像识别上，提升对物证图像、现场勘查图像等的识别精度与处理效率；在智能推理上，打造更具逻辑性和准确性的应用模型，重点构建“法律法规基因图谱”“证据链智能校验”“类案裁判偏离度预警”等系统。同时，内部组建由法官、技术专家以及监管人员构成的评估委员会，从功能完整性、性能稳定性、数据安全性到法律合规性等方面进行综合评估；外部建立跨领域、跨部门的技术合作机制，促进各方在理念、技术和资源上的深度融合与协同创新。

全国人大代表、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贾宇表示，数字赋能是上海法院撬动变革的关键一招。“我们依托上海法院全流程网上办案、办公体系，加强司法大数据分析应用，持续提升数字赋能水平。不仅依托人工智能、区块链等现代技术，夯实数字法院基础框架和技术根基，而且坚持业务主导，将自下而上发动一线办案人员与自上而下业务条线统筹指导双向推进，‘一院突破、全市共享’，协同构建起更加有效的数字法院建设和应用模式。”

知识产权司法保护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法治保障，贾宇代表表示，当前，上海正在加快建设国际科技创新中心，上海法院聚焦新兴领域，加强司法研判，促进产业繁荣。比如，加强对新兴经济领域新类型生产要素权益保护的前瞻性研究，探索符合公平原则、遵循产业规律、有利市场竞争的新型生产要素知识产权保护规则。又如，加强人工智能领域知识产权侵权风险的司法研判，促进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算法技术健康发展和规范应用。

2025年2月24日，全国人大代表、广汽集团董事长冯兴亚在广州调研广汽首款复合翼飞行汽车的技术路径与应用前景。新华社记者 刘大伟/摄

人工智能在司法实践中的应用，既带来了新的机遇，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多名代表委员向《民主与法制》周刊记者表示，需要充分发挥人工智能的优势，加强对新类型案件的研究和探索，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和裁判规则，提升司法人员的专业素养，以回应人工智能时代司法实践的新需求，实现司法的公平与正义。

教育与就业：AI未来的普惠与使命

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不仅在经济领域掀起了波澜，也深刻影响着教育与就业这两大关乎民生的重要领域。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代表委员们就人工智能在教育与就业方面的应用和影响展开了深入探讨，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未来图景。

2024年7月6日，在人工智能大会上参观者了解虚拟人口语私教应用Hi Echo。新华社记者 王翔/摄

在当前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时代，随着信息爆炸和AI技术迭代，在面对海量信息和快速变化的知识结构时，批判性思维和逻辑推理显得尤为重要，人类需要通过系统性推理穿透信息迷雾，借助批判性思考辨别算法偏见和认知陷阱。可以说，逻辑思维能力已成为当代公民素养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目前在我国教育体系尤其是中小学教育体系中，对逻辑思维教育的重视程度不高，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公民综合素质的提升和创新能力的培养。鉴于此，全国人大代表、山东康桥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张巧良建议在中小学加强逻辑思维教育。

全国人大代表、科大讯飞董事长刘庆峰认为，人工智能技术正重塑人才核心素养，AI技能成为未来公民必备能力。我国需加速构建覆盖全学段的AI教育体系。建议刷新AI时代的能力素质模型，将AI能力纳入新课标。梳理AI时代的能力素质模型，根据AI发展情况和教育强国的人才培养目标，适时修改新课标、调整新高考要求。明确跨学科思维、人机协作等核心素养培养框架。创新评价方法，在未来的各类人才选拔中，将现有闭卷纸笔考试权重比例设为70%，确保学生掌握基本知识，开卷考试比例设为30%，评价学生使用AI工具的创新能力。同时，他还建议梳理从中小学到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的全学段课程体系和教学大纲，升级知识体系，增加AI通识课。

而随着人工智能在各行业的应用日益广泛，如自动化生产线、智能客服、物流机器人等，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和服务质量，职工不仅需要掌握数据分析、编程和机器学习等新的技术技能，还需要提升创造力、批判性思维和沟通能力等软技能，这对劳动力素质提出了新的要求。

对此，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首都公路发展集团有限公司京开高速公路管理分公司榆垡收费管理所收费班长王争建议相关政府部门研究制定全面的人工智能教育培训规划，明确短期和中长期目标，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将人工智能通识教育纳入职工继续教育必修课程，推动人工智能教育从基础普及到深度应用的逐步推进，也为一线职工拥抱人工智能、提升自身竞争力提供方向指引。

同时，她建议教育部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联合社会培训机构、高校等，整合各方资源，推动职业教育与AI技术深度融合，从实用性和可操作性的角度，开发如AI基础应用、数据分析入门等适合一线职工的培训课程，提升一线职工工作效率和职业发展潜力。推广在线学习平台，鼓励职工利用在线学习平台学习AI相关课程。通过校企合作，建立实训基地，让职工在实践中掌握新技能。

全国政协委员，恒银金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江浩然提出，应加强人工智能教育培训，提升就业能力，优化就业结构；建议支持企业大力探索与实践人工智能场景，主动适应并积极拥抱人工智能浪潮，还要重点推动人工智能在城市治理、公共服务等社会领域的广泛应用，创造更多高质量就业机会；建议开发更多智能工具，使劳动者使用人工智能更加安全便捷，进一步拓展就业空间；建议创新人工智能认证管理，探索建立培训认证体系“一试双证”，不断规范就业标准。

“人工智能＋”背景下，法学教育同样面临新的挑战。付子堂代表向记者表示，人工智能是新兴颠覆性科技的代表，以其为重要依托的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因迥异于传统生产力的新颖性，必将全面而深刻地改变现行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社会资源配置方式以及社会组织运行态势，以至于从根本上挑战乃至重构传统法学理论、法律理念和法律制度，进而对法律从业者提出新的需求。

他认为，解决当前人工智能法学教育存在的结构性不足问题，首先需要锚定学科目标、建构理论体系，这是优化学科建设的逻辑前提，在此基础上通过学科目录更新、统编教材编撰等方式形成制度保障，进而引领相关部门与学术界、产业界协同发力，推动我国人工智能法学教育形成完备体系。

2025年全国两会热议人工智能发展的战略方向，强调技术突破是根基，产业融合是路径，普惠共享是目标。从政策制定者到企业实践者，从算力工程师到一线农户，AI技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生产与生活。在这场全球科技竞赛中，中国能否凭借“人工智能+”战略实现从“跟跑”到“领跑”的跨越？答案藏在每一个技术突破的瞬间、每一次场景落地的尝试，以及每一份对创新与伦理的敬畏之中。

来源：《民主与法制》周刊2025年第9期